阿昏

春来

【文轩】借个火 01

^伪骨/ABO



妈妈拨了电话过来,说是实习再忙这个周末都得回家吃饭。

 

妈妈很少会用命令的口吻要他做一件事,这不免让刘耀文怀疑今天晚上家里要来什么重量级的客人,他单手扭了扭钢笔盖,多嘴问了一句,

 

“谁要来啊。”

  

电话那头半晌没声音,过了良久才能听见一些呲啦的电流声,刘耀文身子微微向后靠去,后背抵着椅,脚踩着地,旋转椅轻震两下,刚想讲不想说就别说了,妈妈又开了口。

 

“是你哥,你哥回来了。”

 

掀了盖的钢笔啪嗒一下从桌面翻到地上去,灌满的黑墨摔出一片碎花,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沉寂里只剩白瓷砖地反着光,透亮中刘耀文仰了仰头,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零碎画面。

 

他起身去了阳台,打火机擦亮一簇火花,细碎了一秒后便亮的从容,火花从烟尖舔舐着往上爬,淡灰色的烟被风一吹就飘忽着散去,只留下呛人的味。

 

“宋亚轩。”

 

 

 

宋亚轩来他家那一年他才七岁,那天他记得很清,是个不明朗的夏日,从早到晚地下了一整天雨。

 

那时候他还小,家里发生什么事都没有知情权,宋亚轩被爸爸领养回家那天他正缩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妈妈最近神经衰弱,不允许他把电视声音开大,所以他只能很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妄想从一闪而过的字幕里了解主角的对话。

 

爸爸妈妈又不在家,他被留在屋里一个人待一整天,晚饭妈妈给他备好了,他嫌弃菜凉索性把零食当主食,一包薯片连着下肚磨得舌头起泡,冰橙汁咕噜咕噜咽下去连甜味都尝不出。

 

上了小学的第一个暑假已经过去一半,老师发的田字格本已经被歪歪扭扭的字迹霸占到了尾页,动画片从早看到晚也变得无趣,刘耀文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窗外传来的落雨声。

 

成珠的雨滴顺着没关严的窗缝漏进来,落在地砖上啪嗒啪嗒地响,刘耀文从沙发上翻下身,跑到餐桌后的窗前把窗子拉到不留缝,被雨溅湿的地还没来得及拖,客厅玄关处便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是爸妈回来了。

 

刘耀文从餐桌后直奔门口,等他停脚在距离门的三米处又不肯动了。

 

玄关处鞋柜旁的一张浅灰软垫因为雨水的浸透导致颜色变深了,那是刘耀文最讨厌的阴郁的深灰色。


爸爸把刚刚收起的雨伞伸到门外抖了抖,伞壁上挂着的水珠便极速地落下,妈妈没回来,站在爸爸身旁的,套着臃肿蓝色雨衣却仍旧湿漉漉的,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小孩。

 

比刘耀文要矮上一点,也更瘦弱些,他被雨水打湿后黏成一缕缕的微微发黄的软发贴在脸侧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的一句“爸爸”哽在喉咙里叫不出口,因为他看见爸爸弯腰把鞋柜里那双他一直舍不得穿的新拖鞋拿出来放在了他身旁的那个小孩前。

 

爸爸把伞丢在鞋柜旁,然后又转身给小孩脱雨衣,刘耀文听见他对自己讲的那句话,

 

“耀文,这是宋亚轩,是你哥哥。”

  

刘耀文站在原处没动,一直等他牵着宋亚轩走进客厅才回头又唤了他一句。

 

“耀文?”

 

质问的话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出口,他转过身,看见那个毫无征兆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此刻正弯着腰坐在沙发上不语,发梢间的湿漉成珠后滴落在他平整的作业本上,半秒后出现褶皱。

 

宋亚轩弄湿了他的作业本。

 

他讨厌宋亚轩。 

 


 

那天晚上妈妈回来的很晚,是他开的门,妈妈拎了两大包的新衣服,却没有一件属于他。

 

他坐在饭桌旁旁观着客厅沙发上的温馨一幕。

 

漂亮衣服是宋亚轩的,爸妈也是,明明这些东西在昨天以前都还属于他的,怎么转个眼他就像是外人了。

 

刘耀文缩回房间,闷在被子里给小姑打电话,眼眶里溢出的泪还没落到枕上便被棉质空调被吸了去。 

 

他边哭边讲,

 

“我才不要什么哥哥。”

 

小姑在电话那头温柔安抚他,

 

“阿文乖,不要闹脾气,那孩子可怜,爹妈出了车祸,一夜之间成了孤儿,也没有愿意收养他的亲戚,如果你不要他的话,他就要去孤儿院了。”

 

刘耀文听不进劝,脑海里无数次闪过客厅里的那一幕,他侧躺着,额间闷出一层汗,鼻子也堵了半边,火气冲上眼眶后红着眼冲听筒吼了一句,

 

“凭什么他没了爸妈就要来抢我的爸妈!”

 

手机被人抢了去,爸爸把他从床上拽下来,一直从房间拽到客厅里。

 

他被罚跪在沙发前的冰凉白瓷砖上,后背是晾衣架落下时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意,他面前沙发上坐着的就是宋亚轩,可他逞强着不去看,只把视线投向窗外关不住的月色里。

 

天色很暗,月亮是银白微黄的,晾衣架落下时会带着唰唰的风声,客厅里有人在哭,声音很小像幼猫,不是他哭,是宋亚轩。

  

刘耀文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在他彻底倒下前,微微侧了侧头,眼神定在宋亚轩苍白带泪的脸上,一秒后变成了刺眼的吊顶灯。

 

那是一个很玄的场景,带着他过往童年里最痛的一次经历,混合了雨水和泪滴,交织成一幅完整的画面,让他往后每每看到月亮,后背都会过敏般,生起一阵剧痛,剧痛后他便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宋亚轩,想起八岁时漂亮又瘦弱的宋亚轩。

 

想他那时候到底为什么要哭呢。


 

 

刘耀文背上的伤很重,导致他一整个星期都得趴着睡觉,他接了朋友的电话拒绝了一起出去玩的邀请,在说到自己的遭遇时还要拉着宋亚轩诋毁两句。 

 

“他呀,闷葫芦,最爱摆臭脸,长得丑死了。”

 

等他挂了电话转头想去客厅时才发现长得丑死了的宋亚轩正提着小小的医药箱站在他门前,刘耀文有种做坏事被人撞破的窘迫感,他撑着床沿对宋亚轩吼了一句,

 

“谁允许你进我房间。”

 

宋亚轩张张嘴半晌还是没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后又沉默地走开了。

 

晚上换了妈妈来给他送药,刘耀文趴在床上,下巴垫着手咬着牙不肯理会人,妈妈给他抹药膏,动作很轻时不时还要问一句疼不疼,刘耀文不理她,眼泪又顺着两颊往下流。

  

妈妈知道他在哭,可她没有给刘耀文擦眼泪,满背的伤痕纵在一起看着骇人,不知道他哭了多久的时候,妈妈也开始哭了,眼泪落在刘耀文的背上烫得他发抖。

 

妈妈声音打着颤喊他,

 

“阿文,你可以委屈,但你不能任性,你恨我们,怨我们都可以,但你唯独不能欺负亚轩。”

 

刘耀文没有问为什么,最后哭累了,趴着睡着了,梦里也都是宋亚轩。

 

他在梦里给宋亚轩递糖,宋亚轩没要,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略过他走向远方。

  

刘耀文从梦中惊醒,撑着床翻下去抹黑走到客厅。

 

此刻还没有房间的宋亚轩正缩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一床单薄的空调被睡着了,刘耀文轻声走过去,站在沙发一侧就没敢动了。

  

窗外的凛凛的月光打在宋亚轩的脸上更显苍白,他像是很累,脸侧仍旧挂着泪水。

 

客厅没有空调,只有一个风扇,不摇头地定着吹,宋亚轩脸侧有些长了的头发被吹得乱飞,沾在额前微微颤着像展翅欲飞的蝶。

 

刘耀文控制不住地讨厌他,也控制不住地可怜他,他头一次陷入两难的纠结中,半晌后他还是伸出了手,替宋亚轩的风扇按下了摇头。

 


 

虽说刘耀文已经勉强接受了宋亚轩,但他心里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和他以兄弟互称,他挑了个爸妈都不在家的日子,要和宋亚轩签订霸王条约。

 

条约是他手写的,很多不会写的字都用了拼音代替。


第一,宋亚轩不准抢刘耀文的任何东西

 

第二,宋亚轩永远都不是刘耀文的哥哥

 

第三,宋亚轩永远只能对刘耀文一个人好

 

宋亚轩点点头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等签完后又抬起头露出一个迷茫又不理解的表情问他,

  

“为什么。”

 

刘耀文对他的耐心甚少,甚至懒得敷衍,被他这么一问,立马蹙着眉尽显不耐烦,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能对你好。”

 

刘耀文也说不出理来,思索片刻后撇过头去,虚张声势般提高音量,

  

“我小姑说了,如果我不要你的话,你就得去孤儿院了。”

 

“宋亚轩,是我要了你,你才能留下来,你得感谢我,得对我好。”

 

那时候刘耀文只顾着在争论中占上风,他对顺从点头的宋亚轩还算满意,转头跑回了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珍藏在衣柜角落的盒子里的最后一颗费列罗,如同恩赐般看宋亚轩在对视中慢慢垂下头,最后沉默着接过去。

 

少年人的掌心永远发烫,即使隔着密封的锡箔纸也能融化内里。

 

刘耀文看他拆开包装,将化得有些难看的巧克力放进口中,转瞬红了眼眶,口齿不清又瓮声瓮气地讲,

 

“刘耀文,我会对你好的。”

  

那一年刘耀文快八岁,宋亚轩年长他一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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